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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的长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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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海底红尘 来源：中国长发网 点击数：2014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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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母爱，是世界上最纯朴而又是最伟大、永恒的！母亲的慈祥和善良，是世界上最美丽的！
一
小时候都是爸爸帮我剪头发，每次给我剪一样的发式，是我们乡下人常说的那种椰子头，前面是遮住半个额头的刘海，后面的头发刚好到耳根，刘海剪得象条直线，后面的头发也一样。每天早晨起来，看着妈妈站在挂在窗户边的镜子梳头，先解开左边扎在长辫子下面的红色毛线，用梳子轻轻地梳了几下，再把散开的长发分成三份，很熟练轻巧地编成辫子，然后把那根红毛线扎在辫子发尾，接着解开右边的辫子，重复刚才的动作，然后妈妈把两条长齐腰的辫子放到胸面，用手轻轻地拉了拉，对着镜子笑眯眯，站在旁边的我很羡慕地说：“妈，你真漂亮。”
我家乡在南方，每年的春耕季节一般都在元宵节前后开始，那时候天气还很冷，每天清晨下地之前，妈妈把一条印花的布围巾从头顶披到下巴，把两长辫子放在肩膀前，再把围巾打个蝴蝶结。那时我还没上学，每天跟着妈妈下地，妈妈在田里插秧，我在田埂上放牛，看妈妈左手捧着禾苗，右手把禾苗几根一小撮，一小撮地分开，再往黝黑的，湿软如面糊的地里轻轻一按。妈妈插秧的动作很快，弯着腰随着不停一上一下微微摇动的双手，两条长辫子在胸前晃来晃去，尽管围巾遮住妈妈半边脸，妈妈低着头我也看不到她那双又黑又亮的丹凤眼，可觉得妈妈还是最漂亮的。
春天，被田埂隔成不同形状的每片田地，在浅浅的水面上飘着一朵朵墨绿色的浮萍，一望无际的田野，处处绽放着绿色的小花，一朵朵似小花的浮萍，随着一阵阵清风，漾起一荡一荡的碧波。清晨，每片浮萍小小的叶子，托着一颗颗晶莹的露珠，染成绿色的田野，在金黄色的朝阳下，闪着一点点耀眼的银色光芒。我蹲在田埂上，从田里捞起浮萍放在手心里，用食指轻轻一点，圆圆、白白的露珠被我小小指尖粘住，一提手，露珠象断线的珍珠从我的指尖滑落，离开水面的浮萍，一会就由墨绿色变成淡灰色。我一会瞧瞧在清澈水面飘的浮萍，一会瞧瞧放在手心里的浮萍，心里很好奇，这些浮萍怎么会长在田里？而且还长得象小花？怎么会一离开水面就突然间变了颜色？妈妈偶尔直起腰，抬起头看到我从水捞起浮萍，每次妈妈都会说：“丫头，别把手放在水里，现在天气冷，这水有霜冻。”
看着妈妈严肃而又亲切，被冻得通红的脸，瞧着我的目光闪着浓浓的疼爱，那时候我不懂得妈妈的双腿，泡在冷冰冰的泥泞里，浸在霜冻水里的双手，一股股寒气渗透身体而不停颤抖的肩膀，妈妈是怎么忍受这样的折磨，而我只因好奇，觉得浮萍很美丽，露珠很可爱，从水里捞几片浮萍，妈妈就生怕我的小手被冻着。
中午，该是快到下午时候，妈妈才从冷飕飕的田地里上来，卷起的裤筒被水浸湿，双腿粘着一层厚厚的黑泥，妈妈先是走到田埂边的那条，两边爬满蔓草的小水沟，用一块小石用力地搓着粘在腿上的黑泥，再泼水洗掉，我看到妈妈的腿后跟，一道道细细的裂痕，还有那双粗糙的手，手心的掌纹和手指头指纹，渗出来的血丝。当妈妈跨出水沟站在田埂上，再用手整整逢满布钉的衣服，放下卷起来湿漉漉的裤筒，解下包在脸上的围巾，在脸上轻轻地抹着，对我微微一笑，问我：“丫头，妈的头发乱了没有？”
“妈，你的长辫子最漂亮了，什么时候也给我留象你一样的头发呀？”
“等你再长大一点，自己会梳头了，妈就给你留。”
夏天，太阳刚开始用紫红的花边和黄色的绦带镶饰东方天空的时候，我牵着老母牛，妈妈带着我一起下地，还没到中午，火辣辣的太阳，象散发闪闪金光的向日葵花朵，照在弓着腰在地里拔草的妈妈的脊背，汗水从芦苇草的帽子下，妈妈被晒得紫红的脸，一滴滴掉在绿油油禾苗尖尖的叶子上。两条长辫子，随着妈妈在禾苗间一前一后，耙来耙去的双手，不停地摆动，站在田埂上的我，可听见妈妈的长辫子和禾苗叶子磨擦发出轻轻的沙沙声。
妈妈抬起手腕，用袖子抹去从额头流下，挂在眉毛间的汗珠，对我说：“丫头，太阳太晒了，你到山坡上去喂牛吧，妈一会儿叫你一起回家。”
田野后边的山坡是片望不到头的木麻黄树林，木麻黄树的叶子很特别，它不是一片一片的，而是一条条，细细、长长的，细长如马尾巴的鞭毛，树枝象披着一头碧绿的长发，随着徐徐清风飘舞。老母牛在木麻黄树下，吧嗒、吧嗒地啃着青草，我爬到树上，摘下一大把细长的叶子，然后坐在树底下，把摘下的叶子编成两条长辫子，再扯两条爬在小树丛上的蔓藤，把树叶编成的辫子两头扎紧，再用蔓藤把两条树叶辫子，捆在耳朵两边的头发上，学着妈妈把两条辫子放在胸前。
在回家的路上，走在后面的妈妈看着我嘻嘻笑，其实我知道妈妈笑什么，但还是故意问：“妈，你笑什么呢，有什么好笑的吗？”
“你呀，真是个爱臭的傻丫头。”
回到家，饭都没吃就到妈妈的房间，踮着脚跟站在妈妈每天梳头的地方，可是还是够不着挂在窗户边的镜子，妈妈就把我抱起来，镜子里映出我和妈妈的笑脸，妈妈一手抱着我，一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我咯咯地在妈妈怀里傻笑，多么温馨和快乐。
那年刚满六岁的我，天天都盼着快点长大，自己会编辫子，天天做梦都想着自己长大后，象妈妈一样留两条长辫子，长得象妈妈一样好看。
二
记得我小学三年级，十岁那年的秋天得一场重病，连续发了好几天的高烧，两边的眼皮底下长了两个很大的脓疱，头上也长了几个，妈妈每天带我到镇上的那个卫生所打针，晚上把我抱在怀里睡觉，因为脓疱发炎，痛得我睡不着，有时还不停地哭，妈妈看我哭，总是把脸贴在我的脸上，轻轻的说：“丫头，妈知道你疼得难受，妈真想疼的不是你，而是妈。”妈妈冰凉的眼泪一滴滴落在我的脸上。
有一天妈妈又带我到镇上的卫生所去打针，我听到医生轻声地对妈妈说：“要想头上的脓疱好得快，得剃掉头发，不然会感染溃烂。”
回到家里，妈妈和爸爸在房间好象在商量什么，然后爸爸拿出张小木凳，把我带到院子的那棵桔子树下，每次爸爸在院子里这棵桔子树下给我剪头发，这次我认为爸爸象往前一样给我剪头发，可当我坐在小木凳上，站在身后的爸爸柔声地对我说：“丫头，爸得把你的头发全剪了，这样头上的脓疱才好得快，不要怕，头发剪了还会长出来，过不了一年半载，就会长得比你现在的还要长。”
那天夜里，躺在妈妈怀里的我，拉着妈妈那两条长辫子，摸着扎在辫子下的红毛线，妈妈看透我的心思，拍拍我的屁股，再轻轻地抚摸我光秃秃的头，紧紧地搂着我，我听到妈妈心跳的声音，我又哭了，这一次不仅仅只是因疼痛而哭。妈妈在我的脸上亲了亲，在我的耳边温柔地说：“丫头，以后不给你剪头发了，给你留长头发，妈给你编辨子。”
第二天的中午，妈妈站在院子里的那棵桔子树下，爸爸把妈妈两条长辫子剪了，爸爸把剪下的两条长辫子两边都扎上红毛线，接着拿两条长辫子走进房间。
剪了辫子的妈妈依然还是那么漂亮，但我还是觉得留着长辫子的妈妈更漂亮，所以我问：“妈，你为什么把辫子给剪了呢？我还是喜欢你留辫子。”
“丫头，头发剪了，还会长出来，以后妈妈还会留辫子，妈也给你留。”
长大后，我才明白，妈妈是为了我才剪掉她的长辫子，在记忆里，是妈妈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剪了短发，从那后，妈妈真的给我留了长发，帮我扎头发，编辫子，妈妈的头发也慢慢长长，妈妈还是和以前一样，编着两条长辫子。
在我还没满十六岁那年，妈妈在医院病逝，守在妈妈身边的我，看着躺在雪白床单上，身上盖着同样是雪白、雪白布单的妈妈，我把妈妈抱在怀里，静静地看着，想哭，却哭不出来，当爸爸赶来的时候，泪流满脸的爸爸给妈妈换上那套她没穿过，也是平时舍不得穿的新衣服。我解开妈妈扎在辫子上的红毛线，梳子从妈妈长长的发丝轻轻地、柔柔地滑落，象妈妈平时编辫子一样，先头发分成三份，再慢慢地编成辫子，在妈妈的辫子下面用红毛线扎了个蝴蝶结。
在那段痛不欲生，断人心肠的灰暗日子里，每到夜里看着坐在床上的爸爸，在煤油灯下，拿着妈妈为了我剪断的那两条辫子，淌着眼泪，默默地看着，站在门口的我无声地哭了，这是妈妈留下唯一的遗物。
如今，每次回家，从柜子里拿出装着妈妈两条辫子的盒子，辫子还象刚剪下时一样黑亮，只是扎在辫子两头的红毛线，由鲜红变成暗红，流逝的岁月使我走出惨淡的日子，却永远也填补不了，失去妈妈，撕裂流血的心。妈妈留的两条长辫子，每一根发丝，交织着她和爸爸，一生中深深的情和浓浓的爱；每一根发丝是缠绕在儿女们心头的线，线上系着母亲和孩子们，血肉相亲厚厚的母子之情，和母亲给予孩子们，象天上星星一样永远也数不完的幸福和快乐。没有了妈妈的孩子，每天为没有妈妈守护在身边而痛楚、悲伤，不管是走在和煦的阳光下，还是漫步在雨里，那根缠绕在心头的线，只要有风的地方，听得见风儿弹响那根如弦的线，诉说着儿女对母亲的疼爱和依恋，沉沉的追忆，想念妈妈的孩子，心是多么的酸楚！
妈妈短暂的一生为我们付出多少，妈妈为了我们承受多少的苦累，妈妈为了我们倾尽一生纯朴而伟大的母爱，我们是在母亲温暖怀里长大的孩子。
看着摆在梳妆台上妈妈的照片，照片上的妈妈扎着两条长长的辫子，慈祥面容露出微微笑意，现在的我留着齐腰的长发，偶尔也编成两条长辫子，身上穿的衣服，比妈妈那身陈旧朴素的布衣漂亮得多，但不管怎样的打扮都比不上妈妈好看，因为，妈妈的慈祥和善良，是世界上最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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