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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辫子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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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顾林珍 来源：中国长发网 点击数：1679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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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师姓沈，是个代课的女孩，她左侧着头，两条长长的辫子还是那样垂着，并不晃动，辫梢拖到了屁股上，整个身材显得修长而又挺拔。她面朝我们时，身后就露出一行行向右倾斜的长长瘦瘦的字。她说，我们今天上勾股定理，直角三角形两条直角边的平方和等于斜边的平方。下面一片笑声，翘边，哈哈，她说翘辫子，沈老师的脸上有点红，她咬了咬嘴唇，没说什么。
上早锻炼的时候她悄悄地问我，那个读什么的呀？我说哪个呀？她怔了怔，我恍然。我大声地说：“谢”边。她的脸又有些红，手扭着辫梢哦了一声，匆匆地走了。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她刚说出“谢”边，地下就笑成了一锅粥，她看了我一眼，我也看了她一眼，心想没错啊！这有什么好笑的，苏州方言就是这么读的，边上的小红说，你听听洋不洋泾浜？我一听是难听，只有一个斜边用方言而其他用的是国语，这也难怪了。
我看着台上的沈老师，她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说不定她还在骂我呢。骂我糊弄她唉！她用力把辫子甩到了后面，然后清清嗓子，眼睛定在了那几个还在起哄的同学，那几个同学瞄了她几眼，渐渐地闭上了嘴。沈老师也怪，索性又重复了一遍那个定理，这次她说得是翘边，而且特意把那两个字咬得重重的，仿佛怕我们听不见似的。
翘辫子就成了她的绰号，不知道沈老师知不知道，反正我们见了她就直嚷翘辫子，她好像耳聋一样，只管走自己的路。
期中考试最后一门课考完，我就跑上山去采梅子了，那梅子酸酸涩涩的，咬一点点都要酸掉牙，待我玩得差不多时回到学校，一看糟了，教室里同学们都坐得毕恭毕敬的，我有些慌，后来一看是她就放了心，摇摇晃晃地朝里闯，那翘辫子却让我出去，要我站在门口；我想出去就出去，站在门口是谈都不要谈，我一提书包就朝家里走，走了不多路，看见她跟在我后面小跑，还喊我回去，我就停住了脚步，想你一个代课老师凶叽叽算老几，连班主任老师都不大管我呢，你倒起劲。
她一到我身边，就拉住我的书包，怕我跑了似的，说，我管你是为你好，我心里嘀咕，怎么像我妈似的。我不言语，听她后面讲些什么，她又说，我一个临时工，做一天是一天，本来是犯不着五经狠六经的，你现在玩的心思重，像我读书那样，将来你总不希望像我一样做个临时工。说完她低了头，我的心重重地被击了一下，就默默地跟在了她的后面。
临时工这个字眼让我真的有印象，是在她离开学校又去一个代销店当营业员的时候，那时她的长辫子盘到了头顶，像个髻，很隆重的样子，有点古代仕女的风范，半年不到，她又从店里进了刺绣站，像走马灯似的一会儿换一个地方。
她看到我，总是匆匆地低下头，我叫她一声，她总归脸要红一红，然后说不要叫不要叫，难为情的。
后来就没有看见她了，在一个夜里，她拆开长长的辫子，投到了河里，那黑黑的辫子像一面旗帜，无力地倾诉着一个失却爱情的女子的苦楚。
她真的翘辫子了，我的老师——在那个早已过去了的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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