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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长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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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壊吖头 来源：中国长发网 点击数：1416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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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头看到墙上那张老照片，相片上母亲是那么年轻，那么美丽。相片锁住了岁月，锁住了美丽，也锁住了思绪。
相片里的母亲一对长辫子垂到了腰间，那对又黑又粗的长辫子，曾引起了多少人的目光。有人要花十元钱买妈妈的辫子。七十年代的十元钱是一笔可观的数字。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了的日子也常有。那十元钱能买多少东西呀。
小时候，常常躺在母亲的怀里，辫子是我的玩物，把辫子缠在我的脖子上，让母亲看我漂亮不？母亲搂着我，说：“我们的小妮子是美丽的白雪公主。”听了，心里美滋滋的。躺在妈妈的怀里，要母亲给我讲故事，陪我数数天上的星星。藏不住的流年被谁悄然换去，红颜消逝，芳年已不在。唯有母亲未曾离去。儿时并肩而坐的桃树是否依旧茂盛，梨窝浅笑是否同样醉人……光影流转众生浮动，想起的不是路人甲或乙，而是那终生不离不弃的母亲。繁华散尽孤独依然，念起的仍是那些母亲陪伴的日子。
四季流转，风景变换，不经意中，我的而立之年已来到，望着镜子中的自己，隐约找到了岁月的痕迹，不禁惶惑不安。偶然间，读到这样的文字：“星光会黯淡，繁花会凋零，唯有用那善良与智慧编织而成的内在美，方能历经岁月的洗炼而楚楚动人。”至此，我心释然。
在五岁那年，母亲就没有外婆的呵护。一场重病夺去了外婆年轻的生命。外公是那种在外面闯荡世界的人，全然忘了家里还有一个才五岁的女儿和哑哑学语的儿子。两个孩子在家里自生自灭。多亏有一个远房的外祖母照顾孤苦零丁的孩子。母亲常说：“我最需要是的母亲的一个拥抱。”可是，外婆的一个拥抱对于母亲来说，是那么难得呀。从此，外婆的拥抱种植在母亲的心头，是那么根深蒂固。谁也替代不了，谁也催毁不了。我现在可以想像那一双充满渴望的眼睛，她在痴痴地，傻傻地渴望着。不加任何色彩的眼睛表现了人世间最真的情感。
后来，外公娶了后外婆。俗话说，后母似老虎。这话一点也不假。外婆总是让母亲做干不完的活，从早到晚，总是忙碌的身影。母亲常说，那时我太想知道闲着是什么滋味。听着，鼻子一酸，那一刻让我体会到了世态炎凉，人间冷暖。
幸福和痛苦就像黄河水一样，我们在匆忙和浮躁中拼命地摇晃我们的生活，直到我们的生活变得一片浑浊，使所有的幸福都掺杂了痛苦的成分。假若清水是幸福，泥沙是痛苦，那我们一生幸福的总量应该是痛苦。我们时时感到痛苦，不是因为痛苦多于幸福，而是我们用不恰当的方式，让痛苦像脱缰的野马，随意奔跑在我们生活的每一个角落。因为痛苦的渗透，我们本来应该清辙如水的生活，变得像黄河水一样，有了太多的杂质。如果我们能够静下心来，让痛苦沉淀在我们的心底，不管痛苦能不能消失，都只让它占有我们心里的一小片空间，那大部分的空间就会被幸福充实。
常常在母亲的面前抱怨命运的不公，母亲总是说：“孩子，知足吧。我那时的幸福就是母亲的拥抱和瞬间的歇息。”听毕，心里掀起了波澜壮阔。如果给幸福划一道浅浅的底线，那就是拥有健康的身心，常常心存感激，感激那些带给我们快乐的人，哪怕那种快乐只有一丁点，只极短暂的一瞬。
母亲的幸福只是外婆的拥抱和瞬间的歇息，可是就那么一点奢望也成了泡影。泡影随风而来，留下无限的惆怅与伤痛。
童年的记忆像风干的鱼儿，没有任何表情。更多的是伤痕。那曾拼命地挣扎的痕迹依然清晰可见。
读书的季节到了，母亲却迟迟不能去她梦想的天堂。母亲有了小弟弟，她要带小弟弟。外婆为了享受夫人的品位，拒绝带舅舅。才九岁的孩子却要带着婴儿，这是一项多艰巨的任务呀。如果舅舅一哭，外婆就拿母亲试问。外婆拎着母亲的耳朵，左边一耳光，右边一巴掌，打得母亲耳昏眼花的，或者拉着母亲的长辫子。生活以残酷的方式来款待母亲。
母亲从小就喜欢扎着辫子，外婆不帮她扎辫子。母亲就自己扎，最初扎很难看。母亲就趁着夜深人静时，对着只有巴掌那么大的镜子反复地扎着。母亲看着镜子漂亮的辫子，笑了。那一笑，醉上千年。多少个日子，母亲忘记了笑，一对辫子却让母亲笑了。
小时候，我和姐姐总是扎着可爱的辫子，像一对蝴蝶上下飞舞着，惹得人们的羡慕。有一个小男生还拉着我的辫子，不停地端详着。从他们羡慕的眼神，我读得了母亲两个字。
母亲总是一边扎着辫子，一边唱着歌。缺少母爱、饥饿、疾病，在那样的苦难中，是什么样的力量支撑着母亲活下来，是什么样的力量使母亲在饥肠辘辘、疾病缠身时还能唱歌？我一直想问母亲，可是我没有资格。我事业受挫、爱情遭遇、婚姻不幸福，总是抱怨声不断。
汶川地震时，一个妈妈在废墟里，她把安全的地方让给了她的孩子，手脚被石块扎断了。她们在废墟里呆了几天，饥肠辘辘，孩子饿得呱呱大哭。妈妈挪挪了身子，用空荡荡的袖子拂了拂孩子，异常坚定地说：“我们世世代代生活在这块土地上，即使是吃这里的土，也要活下去。”
那位妈妈的话让我感到惊心动魄，女人、母亲、土地、生命，这些伟大的概念在我脑海中翻腾着，使我感到一种不可磨灭的精神力量，这种即使吃了土也要活下去的信念，正是人类历尽劫难而生生不息的根本保证。
人，一旦有了信念，也一种不可催毁的堡垒。母亲就是这种快乐的生活着。即使是吃沙土也要活着。也许那可爱辫子给予她的力量。
有一年，我得了一场重病，奄奄一息。那是中国历史上的艰难岁月，苦难充满每一个中国人。那时，体会最深的是如何能吃上一顿饭。人的生命也不重要了。村里最有钱的村长早已羡慕母亲的长辫子。曾愿意花十元钱买母亲，母亲一直舍不得。那对长辫子，母亲总蓄了十年。十年，那是母亲的自豪，那是母亲的骄傲。无数次，妈妈在我们的面前摆弄那对又黑又粗的辫子，我们就在欣赏，那是欣赏一幅艺术品。一幅名字是《母亲》的艺术品，让我们久久不能释怀。那是一个有声音、有颜色、有气味的画面，是我人生记忆的起点。我用耳朵、眼睛、鼻子身体来把握生活，感受事物。储存在我脑海里的记忆，都是这样的有声音、有颜色、有气味、有形状的立体记忆，活生生的综合性形象。
家里已经揭不锅了。母亲默默地走开，拿起剪刀悄悄地剪下长了十年的辫子，让父亲拿到村长家换回了贬值的二元钱。一直受着崇高思想影响的父亲拿到那用尊严换来的二元钱，父亲哭了。在苦难面前，哭了；在尊严面前，哭了。那二元钱，也换来了我的生命。
看着婷婷玉立的我，命运曾是那么卑微，那么不堪一击，只是用尊严而换来。无法体会父母当时的心情，无法体会父母的感受，眼角不由地湿湿的。也许父亲求着村长能给他多一点钱，也许父亲放下学者的风度去寻找生存，也许生命那么不舍与牵扯……太多的也许在心头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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