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在家里翻拍老照片时,偶然发现我与母亲合照的一张相片,相片上的母亲微笑着,非常年轻,又黑又长的大辫子放在肩上,整个人如同一朵绽放的玫瑰,仿佛又把我重新带到了儿时的记忆里,母亲年轻时很漂亮,称的上是青春美丽,活力四射。她有一头浓密的长发,梳着二根长长的、粗粗的大辫子,搭在肩头,模样很是俊俏,走在街上,羡煞好多人回头称赞,看得出,母亲曾经是个多么出色的人呀。
听母亲说过,她年轻时,当时流行的发式是齐耳短发,用各种颜色的绒线扎起一缕来,显得人精神、靓丽;另外一种就是延续了解放前的那种大辫子,只不过从脑后的一根独辫子变成了两耳后的两根长长的麻花,辫梢绑上色彩艳丽的绳子,美得不得了。
这油亮的长辫子陪伴着母亲从小女孩到少女,从无知孩童到学校里的一道风景,一直伴随着母亲大学毕业、参加工作、恋爱、结婚、做母亲……那时候梳理长长的辫子是母亲每天生活中的第一件事情,每天一大早她就站在大衣柜前对着镜子梳,她自己都不知道梳坏过多少把梳子,有木梳子、牛角梳子、竹梳子、有时候梳子一星期换一把在我家也是常有的事,更多的时候是梳子常常断齿,但是平日里非常节俭的母亲却从不为买梳子而多花一分钱。
在我7岁那一年,也正是“文革”期间,母亲被打成“反动学术权威”下放到定南的一个很偏远的山村,当地一名孕妇难产,那里缺医少药,条件简陋,母亲要对其实施手术,在搭建的一间旧房子里做为临时手术室,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一位不懂操作规程的护士在消毒过程中乱倒酒精喷发火焰引着天花板,天花板上的燃烧物跌落在她的右脸额、右手等部位……母亲被严重烧伤,整个头被沙布缠绕,手指不能弯曲,为了配合治疗,母亲不得不剪掉心爱的长辫子。我看见母亲一个人静静地躺在病床上,眼角闪着泪花,我忽然明白她不是因为被病魔折磨得流泪,而是为她那心爱的长辫子伤心。
光阴荏苒,青春的岁月总是那样短暂,“文革”结束时,母亲早已过了而立之年,在与时间赛跑中奔波劳碌,荣枯忧喜的经历中心绪起伏跌宕。如今,母亲已不复当年的美丽,我劝她去理发店烫个流行的发式,弥补当年留下的缺憾,母亲很兴奋要我陪她去,可忽然又若有所思起来:“可惜,妈妈老了,理个时髦的发形别人会笑话的。”我的心一阵震颤,是啊,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母亲又何尝不是呢?母亲虽已人老珠黄,再难与鲜美靓丽为伍了,可她在我的心目中永远是最美丽的女人。